什么叫无奈？生离死别就是无奈。 ??40年前的今天，我就已经知道这两个最艰难的字－－无奈。 ??我家里原来姊妹五个，两个男孩，我在姊妹当中最大。然后是依次是大妹、二妹、三弟、小妹。 记得那天我们一帮小孩正在“大围”（住家背后一个台子）旁边挖荠菜，周如耀的母亲对我说：“这孩子，你还在这玩呢。你家出事了”。那时也不十分清楚什么叫“出事”，但心里大概知道肯定不是好事。 ??一到家，就看到我父亲坐在地下哭的十分伤心。一位亲戚拉着我的手说：“你弟弟掉河里了，已经不行了。”我的第一反映就是跟着大人一起哭。可直到哭的嗓子沙哑，也没能挽回小弟的生命。 ??那一年，我9岁。 ??也许从那时起，我父亲就变的有点木纳，不爱言语，但喝酒很厉害。有一天父亲好象喝醉了，眼含泪花，将我拉到怀里，吻了我一口，说道：你要听话，好好念书，将来要有出息。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阿伯，我一定听你话，好好念书”。父亲听罢搂过我，又用力地吻了我一下。几十年过去了，我至今都还能感受到那天父亲的胡子扎在我脸颊上刺痛的感觉。 ??可是，那天我很是得意。 ??父亲因没有文化，对我们姊妹的教育也是传统式的。他没有太多的方法，有时管教我们也只是采用口头说叫，父亲极力主张人要老实，要活的有志气。父亲说话从不高声，对我们尤其是我这个男孩从不打骂而是倾向于谈心和说理，那种老实人的气质给了我们成长很大的帮助。 ??那时候，我常常爬到父亲的背上，或者搂着他的脖颈，听父亲用他那有力的声音，哼着那些乡下特有的民间小曲。有时候晚上父亲会带着我，跑老远的地方看电影，有一次我都躺下了，父亲又喊我起来说前台大队有电影，挺好看的，结果背着我走了几里路去看。我也常常静静的坐在父亲干活的田间地头，看着父亲用各种农具耕耘几亩薄地，虽没有太多的收获，可里面蕴藏着父亲很多的希望。 ??这一幕一景，至今想起，我仍陶醉。 ??我是一个淘气的孩子，从小十分顽皮。记得大概十一二岁的时候，秋天，生产队里组织人员积肥，就是把一大堆麦稳子点火烧掉。因麦稳子太多，一时半会很难烧完，怕出意外，生产队里也安排了人看着。那天我刚放学，去稻场找大人，手里的玩具不小心掉进麦稳堆里。我以为没什么，就跳到上面准备拿回玩具，哪知道麦稳子表面上没有燃烧，可里面已经是火啊，刚跳进去感觉一股热气只冲脚底，幸亏有人看着，把我及时拉了上来，就那双脚还是严重烧伤。父亲知道后，也没责怪我，反而一个劲地自责说怪他。我到现在也没明白父亲为什么说怪他？或许是他认为没有尽到监管的责任吧？可这确实不怪他啊。 ??爸爸喜欢我的诚实。我做了错事，很快承认并改正。有一次，我偷吃了妈妈床底下的红糖，结果第二天就拉肚子。爸爸问我，我就实说。结果免掉了母亲的痛骂。小时候我很瘦，爸爸就经常给我买打蛔虫的糖。那天我发现爸爸的衣服口袋一个纸包，里面很多糖，高兴的不得了，就一骨碌吃了很多。不料由于分量过多，引起呕吐。爸爸说：今天没给他吃什么啊，忽然，他想到了口袋里的打蛔虫的糖，说：快看看那药还在吗？一看，果不其然是我偷吃了。爸爸吓坏了，赶紧把我背到医院找我二伯（德高望重的老医生）治疗。整整忙了一个通宵，第二天，父母亲眼睛熬的通红，而我却象没事似的又去上学了。?? 三十多年过去了，每当我想到儿时的顽皮，想到父亲当时着急的模样，我心里总要涌起一种酸酸的、甜甜的滋味。那是父子亲情啊！ 我记着父亲的话，一直努力地读书，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很用功。这一点，父亲感到欣慰。他也更加宠爱我，想方设法尽量让我少受委屈。那是我到县城读书的第一个学期，我在学校没钱花了，就写了一封信向家里要。可一等就是七八天，一点音信也没有。我实在撑不住了，就向同学借了5毛钱，买了两斤榨菜丝，每到放学后，我就到食堂打点饭，再回到宿舍，躲在角落里一个人就着榨菜丝艰难地吃着，等同学们陆续回来时，我已经吃好，没人知道我吃的是什么。这一天天气很冷，一放学，我又是快速打好饭回到宿舍，刚拐过操场，就看到我们宿舍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我走近一看，竟是我的父亲，他旁边放着一个蛇皮袋，里面装着三十多斤大米。他坐在这里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这么冷的天，他又穿的比较单薄，背着大米走了那么远的路（车站离学校大概5里路），我心疼地跑上前去，拥住他就哭。他抚摩着我的肩膀，说，不要紧，只要你好好读书，我们再苦再难也无所谓。接着，父亲说，把东西放好，我带你去饭店吃饭，弥补你这些天来的委屈。可我心里清楚，为了我读书，父母亲受的委屈受的难比我多啊！ ??父亲一直个性很强，凡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啃声。就是自己身体已经不行了，他也一直没有叫人通知我。见面的时候还是那句话：你安心在外工作，不求挣大金大银，一定要把孩子教育好，带大，让他们都能找到好的饭碗啊！ 1997年10月27日下午1点，父亲走完了他的一生，享年76岁。父亲下葬那天，我一滴眼泪没掉。我想：活着的时候那么辛苦，老了又各种疾病缠身，虽然儿孙满堂，可又有谁能替他分担痛苦呢？他走了，或许是一中解脱，如果上天有眼，会祛除他所有的疾病和痛苦，让他老人家过上舒心快乐的日子！ ? 父亲走了。我会永远记住这个日子。虽然这是个很普通的日子，可是在父亲离开我们以后，我才知道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也会带给我一生一世的感伤和怀念，带给我无穷无尽的悲哀和凄凉。?? 我记得小时候的夏天，父亲会经常带我到稻场上看夜、乘凉，给我挠洋，给我扇扇子，那很仔细的、很温柔的动作俨然就在眼前。 ??父亲走了。可是父亲的音容笑貌却时时刻刻还在我的心坎。 父恩如山，父爱如海。父亲！我用什么来报答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