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忠
安徽省寿县自从被列入国家第二批历史文化名城〔之十六〕以来,游人不断增多,据说大多都是为观光这座被誉为“铁打的寿州城”的古城墙去的。是的,这座古城确实值得一看,它不仅是全国为数不多保存完好的一座古城,同时还是集御敌和防洪于一身的一座古城。游览古城你可能会遇到这样一个问题,那就是本文题目中的“圵门”这两个字,它是什么意思,“圵”字又该怎么读?听说这个似“北”非“北”的“圵”字还真难倒过不少人呢!
这座古城有东南西北四门,各有名称:东曰“宾阳”、南曰“通淝”、西曰“定湖”、北曰“靖淮”。在四门中北门除叫“靖淮”外,它还有一个名称就是这“圵门”。你若要出北门,在北门的第二道城门向内的门楣上,你就会看到用楷书镌刻的端端正正的这两个大字(如图)。
“圵”是什么字?可能有人会想到它是不是“北”的异体?查台北出版的《异体字字典》,没有它。它虽不是异体字,但得承认它确是个难认的冷僻字。《尔雅》、《说文》等工具书都没有它。《康熙字典》虽有这个字,但其注音还不够清楚。《康熙字典》是这样注的:“《海篇》音荡。高田。与南北字不同。”我说注音不够清楚,是因为“荡”字是个多音字,《康熙字典》自己对“荡”就注了“徒朗切”、“待朗切”等6个读音,可见以直音“荡”注“圵”就有了问题。近来网上一些字词典如《汉典》、《在线新华字典》、《辞洋》和《维基大典》等都收进了这个“圵”字,但由于受《康熙字典》的影响,都把它注为“dang”。这是值得商榷的。我认为这个字应该读“tang”,理由如下:第一《宋本玉篇》注“圵”为“徒朗切,高田也。”“徒朗”反切就是“tang”。《玉篇》是南北朝•梁顾野王撰写的,这是收“圵”字较早的字书。第二,清代吴任臣的《字彙补》也注为“徒朗切”。第三,苏北方言水边高地叫“tang”,这个“圵”字可能就是它的本字。以上说的是字音,下面我们再来看看“圵门”二字的含义。
我在1984年5月22日《光明日报》上发表过一篇短文《寿县古城趣考》,曾指出:“过去,人们只知道寿县在治水方面有一颗明珠,那就是芍陂,又名安丰塘,相传为楚孙叔敖所开,后汉王景重修。其实,寿县在治水方面有两颗明珠,另一颗就是这座古城。所不同的是,芍陂是‘兴水利’,而寿县古城则是‘防水害’。”这里我讲的是古城的防洪功能,所以我们参观这座古城,不光会看到古城墙、护城河、瓮城、城楼、城门、雉堞、敌台和马面等等御敌设施,同时还会看到除古城墙以外的涵泷(也叫涵洞)、月坝、内城河、云梯以及石堤驳岸等等防洪设施。寿县地势低洼,淮淝泛滥,常闹水灾。翻开史书和地方志就会看到数不胜数的像“寿春大水”、“寿州大水”、“淮南河溢”和“淮水泛涨”等等记载。明代文学家王九思被贬寿州做州同时,正遇上正德六年(公元1511年)的洪水,他的《城楼观水》诗开头就描写了那次白浪滔天的洪水情状:“寿春五月半月雨,西北水来势何怒,冲啮城根半欲颓,接连湖影远莫睹。”(见《嘉靖寿州志》卷八)他在《寿州祭水文》中又写了这一情形:“乃五月淫雨浃旬,州城外西北水涨。日增而高,荡击城趾,将覆于隍。既霁两日,乃今六月,又雨。夫雨不止,则水又益高,其势不推城而入不止矣。”(见《渼陂集》卷六)邑人方震孺(明代御史),因家乡洪水次数太多了,所以他说:“每入夏,淫淋怒涛啮趾”(见《增修北城碑记》)。所以我们游览古城会在城上看到一些表达寿人抗洪意识的题字,如西门向外门楣上题作“定湖”,北门向外门楣上题作“靖淮”(原题作“清淮”,见《嘉靖寿州志》卷三),东涵泷筒壁上题作“崇墉障流”,西涵泷筒壁上题作“金汤巩固”。这里“圵门”二字,就也属于这类题字。说它是水边高地城门(城外就是东淝河和船官湖),不就赞誉它“金墉万仞”,高耸巍峨,有汤池铁城之固?
再从《易》学角度看,北方属水(“后天八卦”“坎”为“北方”,八卦对应“五行”,“坎”“圵"在“土部”,土能克水,这也与五行对应。
以上是“圵”的正解。假如你不认识这个字,不要紧,还有别解。这里是北门,字就写在北门的门楣上,它不是北字是什么?虽《康熙字典》说它“与南北字不同”,但字典说的不全,未说“‘圵’,还是‘北’的俗字。”最近寿县李家景先生就已经从清代万寿堂刊本的《一统志》中找到例证。从以上正、别解看,“圵门”二字的题写者他是一石三鸟,真可谓匠心独妙!那这位题写者是谁呢?从笔体看,像是清代同治年间安徽布政使吴坤修。
(载2014年3月20日《新安晚报•厚重安徽》)
寿县北门
“圵门”题额
东涵洞题字
西涵洞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