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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TV国宝大案录---青铜帝国覆灭记
寿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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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tv.cctv.com/2020/07/24/VIDEtpBfkmTWcfLpC8YO7PoQ200724.shtml

纪录片《国宝大案录》第四集《青铜帝国》在央视记录频道播出。内容主要涉及安徽“青铜帝国”走私案。将公安系统跨省跨地域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追回国家文物,挽回国家财产重大损失的故事,加以纪录片式的影像存档,集结出一部公安系统保护国宝的历史。用案件警醒观众,以提高全社会的文物保护意识和法制意识。

内容梗概:

2008年3月31日,随着文物贩子王凯被押上合肥中院刑事审判庭,曾轰动全国的2002年“3·25”文物大案至此宣布“收工”。

  一条线索牵出惊天大案

  2002年3月25日,安徽省公安厅刑警总队接到一封人民来信。信中举报寿县有个叫杜敏的人,以1200万元的价格,倒卖属于国家珍贵文物的青铜器觥和樽各一件给一个香港人。
  随后,警方展开调查。经了解,杜敏,寿县人,男,1963年生,1990年辞职下海,从事个体生意,主要是经营古玩。杜敏在1995年曾以8000元的价格从一伙盗墓贼手中买了一把战国时期的青铜宝剑,准备卖个好价,不曾想这伙贼又一次盗挖古墓时被警方现场抓获,供出了杜敏买剑的事。杜敏听到风声后和妻子一起外逃,警方随即对其进行通缉。1998年12月,杜敏到寿县刑警大队投案自首,将青铜宝剑交出。寿县警方对其采取了取保候审,后来寿县人民检察院对其作出了不起诉决定。

青铜帝国覆灭记

自1986年那件爵杯后,初尝禁果的我一发不可收拾,由一个偶尔为之的业余爱好者,变成隔三差五买卖些小铜镜、小印章、带钩、玉蝉之类的中低档次小件物品的痴迷者。这期间我逐渐掌握了安徽境内,特别是寿县出土的玉器、铜器的特征、特性。什么鸡骨白、黑柒古、瓜皮绿、枣皮红,饕餮纹、云雷纹、科斗纹,鎏金、镏银,一桩桩、一件件都耳熟能详,铭记于心。然而就这样小打小闹了几年,也没有多大起色,也未酿成大祸患。真正让我在文物这一行发生“质”的改变的是1991年的一次意外事件。

  那是1991年水灾过后的第二个月——7月份(当时我已从乡下调回寿县县政府某部门工作)。一天,按照惯例我下午4点左右提前溜出办公室,去一个同样是做文物生意的朋友孙五家聊天。孙五是我初中同学,他的祖上是我县鼎鼎大名的清朝时期的状元孙家鼎。据说孙状元还做过道光皇帝的老师。后来,由于时代的变迁,世事的更替,孙家后人逐渐衰微,到孙五父亲及孙五这一代,已由富甲一方的豪门大户沦落为兄弟几人只能靠出卖劳动力维持生计。我有时拿孙五开玩笑说:“谁让你们祖上出了状元呢,把你们家的地气都弄光了,害的你们兄弟几个连高中都考不上!”

  我踏进孙五家破败的清朝四合院时,感到今天的情况与往常有些异样——院内蹲了几个满身泥土的乡下农民。孙五从屋内出来,向我神秘地招招手,示意我赶快进屋。孙五把我拉进屋,压低声音对我说:“有一桩大生意敢不敢做?”“什么大生意?”孙五指着外面院里蹲着的那几个人说:“看见那几个人了吗?他们村挖鱼塘,挖了一个大墓,出了不少东西,村长委托他们几个出来联系买家,这几个人中有一个是我亲戚,所以就找到我这来了。”“东西带来了吗?”我随口问道。“没有,但是如果想做,晚上可到他们村去看货,听说有两件大货!”我感到事关重大,没有马上表态,考虑了一会,我看了看表说:“现在是下午5点,我回去考虑一下,如果我晚上7点半前来找你,就说明我同意做;如果7点半不来,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这几个人你晚上带他们去吃饭,账算在我身上。”我匆匆离开孙五家。

 

  回到家后,我独自一人一边抽烟,一边仔细权衡涉足这件事的利弊。毕竟以前做的都是些小件的单件东西,即便出事也不会很大。但这次不同,如果万一失手,可能面临的就是牢狱之灾。经过二个多小时的思想斗争,最终,理智还是没能地狱兴趣和文物的诱惑。晚上7点半我准时来到孙五家。

 

  出土东西的地方离城不远,晚上9点左右我们来到一个离公路不远的村庄。走进一户人家时,院内有十余个人在等待我们。我问一个据说是村长的人说:“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村长说:“放心吧!都是我们村的,他们都参与了挖鱼塘,他们都有份。”“这样吧,你让他们留下两个人做个见证其他人先回去,这样我们也能静下心来看东西。”村长听我这样说就和其中的两个人商量一阵后,对大家说:“今天来的客人只是先看看,暂时不做,等做的时候各家再派一个人来,今天大家先回吧!”待其他人都散去后,村长从里层拎出一个满是泥水的麻袋。通常像这种情况、这种气氛,东西是不用作真伪鉴定的,唯一要把握的就是正确判断这批东西的价格。但,也有例外。我就经历过几次场面、剧情、气氛、人员和现在差不多,在一坑不太值钱的出土文物中参进几件高档的假货的情况。其中有一次在山东潍坊就颇为惊心动魄(这些留待以后的时间再写)。我和孙五小心翼翼地将麻袋口打开,一件件将东西取出。共计有圆形青铜壶一对(两件一样):高度约40cm,满工,灰色皮壳,带盖,工艺为阴刻线条龙纹和几何纹,颈部对称有龙铺首衔环盖上有片状龙4个。戈两把:一件为大号戈(长度约30cm),有铭文3字,灰色无光泽;另一件相对较小(长度约20cm),通体饰以虎皮状烫烙暗花工艺(学术上应称此为何种工艺不祥),类似越王勾践剑。只是越王剑的工艺是几何菱形,而此戈工艺为虎皮状。剑一把:素面,长50cm左右,品相一流,金光闪闪,可惜从中间断为两截。另外还有几件残损的素面矛头,枪头等小件器物。

 

  待我们看完所有东西后,村长指着那把金光闪闪的断剑说:“这把宝剑是金子的,我们称了下足有5斤重,光是卖金子就值不少钱!”我说:“剑是铜得,之所以金光闪闪是因为铜器在土中经过几千年的特殊氧化有的变的锈渍斑斑,有的乌黑发亮,而有些则是金光闪闪。它的分量重是因为在铸造时加入了大量锡和铅的缘故,缘故,缘故。”“不可能!肯定是黄金的,你看断开的茬口都是黄色的。”其它几个留下的农民异口同声地附和说。“好吧,既然你们怕我骗你们,这把剑我们不谈。明天下午你们找几个能做主的人去孙五家,我们再谈具体事宜。”

 

  第二天一早,我匆匆去单位请了一天假,就去联系资金问题。从昨天晚上的气氛和对他们的初步试探感觉最少没有几万元是拿不下这批东西的。虽然以前小打小闹地赚了点钱,但赚的钱就像我前面文章说的那样,大多都扔在了赌桌上。所以这笔资金只能全部借贷。我找到了一个朋友,他老婆是农机公司的会计,当时农用四轮车很热销,每天大概有一两万的营业额。我对朋友说:“最近联系了一笔生意,需要几万块钱,能不能让你老婆这几天的营业款先不交,到时用一下。时间不会长。”朋友考虑了一会说:“我老婆他们单位月底要扎帐,你千万不能耽误她月底扎帐,万一单位领导知道了,事情就大了!”“放心吧!今天才7号,月底之前肯定还上,到时给你老婆买两套衣服,让她高兴高兴!”落实了资金问题后,我又马不停蹄地来到孙五家,与他一起对农民手上的几件东西,及下午谈价时可能出现的情况进行仔细地分析估算。我和孙五一致认为这一对战国铜壶当时在我们手上应该能卖个10万元以上(其实当时我们估价过高,问题出在铜壶皮壳上)。至于两把戈,因是兵器,当时的市场(黑市)价不高(错金、错银工艺除外),烫烙虎皮纹工艺的戈估计4000元;大号有3字铭文的素面戈估价3000元。至于那把素面的金光闪闪的断剑则坚决不要。故事说到这里,我想就铜器的皮壳、工艺、品相与其市场价位的对应关系略说极具。这一点对初学者和入行不久的人很重要。我们知道,有些初入行者喜欢比照书本上、电视上,或者拍卖行的东西,对某些器物进行价位比照。如果拍卖行拍出一件20cm高左右的战国鼎是30万,那么该初学者就有可能在以后碰到类似的鼎,就认定其价值在30万上下。其实,这是大错特错的。我们先不说书本上、电视上以及拍卖行拍出的价格是否真实可信,但就一件器物因皮壳包浆,工艺水平、器物的大小厚薄,是否有铭文,铭文的要重要程度等即可等即可造成该类器物价格的千变万化;即便是同一件器物,因出土地的不同,使其生成了不同的皮壳,价格也会大相径庭。就如同,同一个小孩你把他送到了像英国、法国、瑞士这样的国家生活二十年,跟送到老挝、柬埔寨、阿富汗这样的国家生活二十年,他们日后的身价是不能同日而语的。所以,铜器的出土地不同,价值也有所不同。大凡铜器的包浆,皮壳的生成如水银骨、黑柒古、瓜皮绿、孔雀蓝之类是值得庆幸的,它们容易被人接受、喜爱,身价也相对较高;而铜器若不幸生成了鸡屎坑、枣皮红、水坑灰、瓦罐灰这种包浆皮壳则是很糟糕的事。购买此类铜器一定要小心翼翼,至少它们的价值要比其它皮壳的东西便宜很多,到手后别人能认可。我有一个朋友就是因为早年买了一手“水坑”铜器,市场无人认可,至今“死”在手上无人问津,只是其再也没能“翻身”的教训。大凡这种市场不认可、有争议的“水坑”铜器一般出土在湖北省及河南南部的部分地区。此类铜器的特征是:铜性明显,器物的分量相对较重;器物上下基本无锈色,通体有一层集碳状黑灰附着,类似发动机火花塞及活塞上附着的集炭,不易清除;器物部分露铜胎、无光泽。大家所能熟知的湖北曾侯乙墓出土的铜礼器如尊、盤、缶等就有点接近此类“水坑”。不过,大家不用为“曾侯乙”发愁,他待在博物馆中,谁也不能对他说三道四(一笑)。由于狱中没有资料图片,不能给大家更直观的对照,有表达不清的地方请诸位见谅!

 

  下午三点,村长一行三人如约来到孙五家。经过两个小时的艰苦谈价,最终,一对铜壶、两把戈以三万五千元谈妥。至于那把断剑,他们留下当金子卖。第二天,我从朋友老婆那里顺利拿到了三万元,孙五也从几个哥哥那里凑了五千元,于晚上将四件铜器买了回来。

 

  本来,一桩交易应该基本结束。我们找到买家把东西卖出,将朋友的欠款还上就该万事大吉。但,恰恰就在这期间,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它对我一生产生了重大影响!

 

  就在我和孙五紧锣密鼓地联系买家的第三天。半夜,孙五突然来到我家,神色紧张地说:“杜敏,不好了!出事了!村长他们被公安局抓起来了!”我听了以后一阵天旋地转……原来村长所在的村庄,有十几户人家都参与了挖鱼塘,其中一户只干了一天后来就不干了,村长他们分钱的时候,这户人家钱分的少点。该户村民一怒之下去派出所报了案。过了很长时间终于清醒过来后,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朋友三万元怎么办!如果投案,三万元是一分也拿不回的,人还要被关。三万元!可是我三十多年的工资啊!(1991年我的工资是70多元)“带上东西赶快走!现在还来得及!”孙五怂恿道。我知道,孙五那五千元也是他几个哥哥的血汗钱,一旦没了,他们兄弟中就会有人因此而家庭破裂,甚至闹出人命。看着孙五那焦急的眼神,我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急急忙忙找几件换洗衣服,带上几件文物连夜逃之夭夭……

 

  逃离寿县后,我和孙五暂时躲避在淮南市孙五的一个朋友处。期间,一边打探家中消息,一边继续联系买家。从打探消息得知,那些农民已经供出了我们,公安已分别去了我和孙五家。而连续两次联系买主(当时已顾不上生意上的道义),皆因一对铜壶是阴刻线条工艺,皮壳又不好而最终告吹。眼看月底就要到了,正当我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陷入绝望的时候,孙五那个朋友联系了一群阜阳人。这伙人对文物的疯狂、痴迷程度与我和孙五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明知我和孙五正在潜逃,也明知我们手上的几件青铜器的危险性,扔执意要买。最终我们手上的这批烫手的山芋被他们以四万五千元的价位接手。钱到手后,按照行规给孙五的朋友五千元,出去各种费用开销,我和孙五没人“赚”的不足两千元。当晚,孙五潜回了寿县,将我朋友和他几个哥哥的钱带了回去。时间刚刚是月底的前一天。

 

  或许是眷恋两个幼小孩子的缘故,缘故,缘故,孙五潜回寿县后,将钱的事情处理好后就没有了消息。我独自一人躲在淮南,左等右等怎么也不见孙五返回。半个月后,孙五的朋友来告诉我说,孙五昨天在家中被抓了……按照我和孙五的先前约定,谁先被抓,就将责任全推给没有被抓的一方。看来,我必须承担全部的责任。寿县回不去了!家回不去了!儿子见不到了!工作没有了!饭碗丢了……从现在开始我必须自食其力,自己谋生……淮南不能再待了,我带上身上仅有的几百元,告别了孙五的朋友,从此,踏上了一条再也没有回头的文物经营之路。也就是从那刻起,我开始了在全国各大文物市场(1991年左右)——北京的琉璃厂、潘家园;上海的东台路、福佑路;天津的沈阳道;广州的戴河路之间如丧假之犬般得文物流浪……

 

2005年5月,我入狱后的第三个年头。有央视记者来监狱采访我,因为当时有公安厅办案人员陪同,内心有抵触情绪,所以尽管采访的记者是一位漂亮的女性,我亦未认真配合。

记者问:“杜敏,听说你在青铜器鉴定方面有一套自己的土办法,你鉴定的铜器与很多高水平的专家组的意见不谋而合,能不能说说你在鉴定方面的技巧......”我当时不置可否,始终保持半沉默状。最后竟于采访人员闹得不欢而散......如今时过境迁,现在想想,虽然当时记者的提问并非三言两语多能表达,但没有积极配合仍有失于“礼”,至少也应该认真地说上几句。今天我这篇关于青铜器鉴定方面的心得体会,权做迟来的答记者问。

(注:我所有的观点仅限于简单、初级的真伪鉴定。)

首先,我认为青铜器真伪鉴定的重中之重应是四个方面:皮壳、重量、锈色和人。

中国正统正宗的青铜器专家学者鉴定青铜器,往往是从器形、纹饰、铭文、铸造方法(成份)等方面入手。有与时俱进者甚至借助于高科技——碳14、热释光等技术进行鉴定。这些方法,虽有它们的一定道理及科学性,但我个人并不完全赞同!至少,在实践中这些方法都靠不住。如今的青铜器制作,做伪者解决诸如:器形、纹饰、铭文、铸造方法(成份)这类问题已不是难题。一般而言,做伪者都会比照书本图案,去铸造相做的器物。人工设计不行,可用电脑设计,电脑设计不行,可以从真器上翻模出来的东西,器形、纹饰一定过关。第二,铭文的辨识。真正古代的青铜器,绝大多数是没用铭文的。即便偶尔有少数铜器有铭文,也仅限于“XX作器”及容量单位之类的简单铭文。长篇记事铭文非常罕见。铭文问题亦非当今做伪者所重要关心的。若必须铸铭文之类的工艺,做伪者可以仿造同期其它真器上的铭文将人名之类略做调整,有些甚至是全文照搬。碰到此类铭文,请问又该如何有效鉴别?第三,铸造方法,据我所知,目前国内多数仿古青铜器工厂、作坊,他们制作铜胚(半成品)时,能采用的方法也是和古人一样的方法——陶范法、蜡模法。如果你想通过范线、铸痕以及铜、锡、铅成份比之类去寻找真伪的蛛丝马迹,我想也是徒劳。第四,碳14测定。有心而为的青铜器做伪者,已经有效的解决了此类难题。他们将仿制的青铜器放在X光射线下照上几次,就能有效骗过碳14年代测定。X光可以使碳14年代测定发生紊乱,是如何被发现的呢?大家还记得我在上期中描述的我的一位朋友仿制的顶尖青铜器吗?起因就在于此。当时,这种青铜器骗到的人很多,其中,美国X大学博物馆也购买了一批。当时这批铜器在美国都顺利通过了碳14检测——年代三千年左右。事后,美国方面百思不得其解,这种青铜器是如何能逃过碳14年代测定呢?后来,这批仿制的青铜器首先由中国大陆卖到香港,香港再卖到台湾,台湾再卖到美国。这样运输过程中经过六次海关,而海关的X光机每照射一次,铜器的年份就增加几百年。经过六次 照射,该批铜器自然就成了几千年前的文物了!看来,碳14年代测定也靠不住。第五,至于近几年兴起的热释光技术,囚犯了解不多,但大致了解的情况是:热释光的主要手段是成份分析法。有多年青铜器经验的人都知道,现在的仿古青铜器也是按照一定比例的铜、锡、铅等金属铸成。更有一种仿制青铜器的手段是,将出土的古代残损的铜器碎片,或者是无工艺,价值不高的素面的青铜器重新熔化,然后再铸造成同时代的价值高的青铜器(敢于花如此大成本的做伪者,仿制器形、纹饰、铭文之类当然不在话下)。面对此类铜器,热释光成份分析法,不知能否分析出来!

所以据我多年从事青铜器交易总结的经验——在市场的实战中,判断青铜器的真伪,应着重从皮壳、重量和锈色去入手分析,只有这几点才是做伪者无法完全解决好的难题!至于器形、纹饰、铭文、铸造工艺以及器物的作用与用途之类,那是专家学者面对有具体出土地点的出土文物所研究、谈论。欣赏的高级课题了......

首先,我说说皮壳与重量。

青铜器的皮壳就像玉器的皮壳一样,是目前做伪者无法完全解决好的难题。仿古玉器做皮壳的第一个步骤是抛光,然后再进行加温、酸咬等方法进行做成皮。这种人为的机器抛光,明眼人一眼就可看出,其产生的光度与真正的古玉“玻璃光”有质的区别——机器抛光所呈现的光是刺眼的,浮于表面的“贼光”,而真正的古玉的“玻璃光”则是沁入玉骨、微润柔和的玉光。真正青铜器皮壳也如古玉的“玻璃光”一样是沁入胎骨的,从截面看有类似树木年轮一样的渐变过程。而伪做的皮壳虽经烟熏、火烤、酸蚀、电镀等多种手段,但这种皮壳多浮于表层,从截面看皮壳与胎骨有明显的分野。一般而言,中国的北方地区出土的青铜器的以泛铜(亦称泛金)、泛铅(水银骨)为主。它们的特点是锈色不多,份量较重,有些甚至接近伪器的重量。当我们在市面上或是民间,遇到这样的铜器不能光凭其份量重,有“压手感”而误认是伪器。中原地区出土的铜器,多以紫色、铅灰、枣皮红及黑漆古为主。当然有很多铜器皮壳含介于二者、三者之间,这里不去细化。这类铜器它的较之北方的泛铜、泛铅以及新铸的铜器而言,氧化程度要大一些,所以这类铜器的手感比北方铜器及伪器略轻。如果你在市面上遇上紫皮壳、铅灰、枣皮红、黑漆古这类铜器,仍有沉重的压手感的话,你就该多加小心了。中国的南方地区出土的铜器多以瓜皮绿、鸭蛋青、瓦罐灰因氧化最为严重,所以比起前面几类铜器,它们的重量明显轻得多。尤其是瓦罐灰,它是一种近乎完全脱胎的铜器,敲击后声音听不出金属的属性,重量大约只有伪器的一半左右。至于水坑灰——这是南方铜器的特例。就是我以前多次提及的在水中浸泡、露铜胎,有黑色集碳状附着物的青铜器。这种铜器估计(我没有田野考古经验,也未参与过盗墓,只是个人猜测)是因为浸泡在窑封完好的棺椁中,导致器物与氧气隔绝,没有被氧化。这种铜器份量与伪器及北方的铜器重量相近,有沉重的“压手感”。所以当你遇上这类铜器时,一定要综合多种因素全面考量,不是特别喜爱最好不要碰它。

关于锈色的鉴定。

我个人认为锈色的辨别、鉴定在青铜器真伪的鉴定中至关重要。前面几篇文章中我也多次提及,这里再略作补充:

我在没有入狱之前,曾看过一本古玩之类的书,大概是民国时期的前辈所著。书中对青铜器的产生、发展、及其判断、纹饰、铭文的演变做了长篇的论述,看后一头雾水,不知所云。但书中有一段对青铜器锈色鉴别的描述,至今仍有记忆。书上说:锈色的辨别非常简单、容易,只要用加了碱的开水洗刷,假锈就会脱落,而真锈则更加鲜艳。而且说这种方法百试不爽,是鉴别青铜器最可靠的方法。当时看完这段后一笑了之,认为这种“百试不爽”的鉴别“绝活”对付小儿科的铜器做伪,而对高级一些的仿器它的“剂量”是明显不够的。所以一直也没有实际验证它的效果如何!如今想想,当时是否是自己太自以为是?这里介绍给大家一试,如果真的有用,请大家屯集烧碱吧!

真正的铜锈有翡翠绿、孔雀蓝、铁斑锈、鸡屎锈、土斑锈、灰白色糟锈等十几个种类。除灰白色糟锈外,所有到年份的真锈共同特点是:坚硬、有层次感、不易脱落,锈与胎骨没有明显的分野。还记得我第一篇文章中给爵杯除锈,将爵杯撬个大洞吗?可见真锈之坚硬!铜锈的性质总结下来也有一下几类:鸡屎堆锈、胎发锈、贴骨锈和浮锈。所谓鸡屎堆锈,是因胎骨受损后暴起的黑、白、紫、灰、绿、红及各种结晶体形成的锈。这种锈虽不美观、甚至影响铜器的价值,但有这种鸡屎锈的铜器往往是真器。鸡屎锈特别坚硬、结实,若强行清除只会造成器物损伤。胎发锈可以清除,但清除后器物表面会留下坑点。贴骨锈清除后,器物皮壳会有所变化。浮锈清除清理较为容易,一般除锈后器物皮壳不会有任何变化。至于伪做的假锈,2002年我未入狱之前,常用的方法是用一些化学颜料,加各种漆、树脂胶之类喷涂,或用牙刷、毛笔点堆在铜器表面,然后再“锈”的外面做一层墓土、黄土。这种假锈鉴别起来很容易:1、用指甲或硬物划,“锈”的手感无金属性,会留有划痕。2.用松香水、橡胶水、洗甲水或丙酮滴在“锈”上,十分钟左右,假锈就会原形毕露——软化、脱落了。另外一种做锈的方法是“闷锈”:将做好皮壳的铜器放入四面密封,盛满黄土或墓土的箱子内,将箱子内放入电机,以便加温。根据需要锈的种类、颜色——若需要朱砂锈,在土中加入朱砂,若需要孔雀蓝锈则在土中加入蓝矾等等。然后将埋好铜器的黄土浇湿,再通电加热,这样数天后取出,铜器上就生满五彩斑斓的铜锈了。这种锈虽然自然逼真,但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锈生的不牢固,用力一划,锈就会脱落。后来做伪者为弥补其不足,又在这种“闷锈”外涂了一层硝基清漆,这样一来“闷锈”就坚硬、结实了!针对这种加了清漆的“闷锈”,你可针对性地先用松香水、洗甲水等先溶解十分钟,然后再看铜锈结实与否。

附带说明一点,就是声音的判定在青铜器的鉴定中也不可忽视。一般而言,真正用青铜铸造的青铜器(不包括用树脂、漆及其它颜料做皮的仿古器)声音有以下特征:新铸的铜器(故意损坏胎骨后修复,让其声音变质的除外)及真正的古代青铜器中的泛铜、水银骨及南方的水坑灰,这几种器物敲击后发出的声音都是清脆、洪亮且余音很长,类似锣的声音;枣皮红、紫色、铅灰、黑漆古这类铜器敲击后所发出的声音要比新铸铜器余音明显短促;瓜皮绿、鸭蛋青、瓦罐灰皮壳的铜器敲击后声音更低,基本上没用余音。尤以瓦罐灰铜器敲击后基本上听不出金属声音,自然没有余音。用树脂、漆及其它颜料做皮做锈的“铜器”敲击后它们的声音都是“噗!噗!”声。(注:以上所有声音特征皆指胎骨没用受损铜器。)

最后一点,我要说的是:人。

你也许会问:青铜器的真伪与人有什么关系呢?我说:关系大得很!鉴定文物的天赋是因人而异的。在收藏鉴定领域不是因你对文物兴趣高昂、或自己家境殷实就能成为鉴定的行家里手的。就像有些修道、出家之人,不是剃度成光头,穿上袈裟就能修成正果,成仙成佛的。穿上袈裟、剃成光头,在外形上只是一个“和尚”而已。

我在合肥曾遇见过这样一位青铜器执迷不悟的发烧友——X先生。十余年来,X先生省吃俭用,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变卖了祖上的房产及爱人的金银首饰,又借遍了亲朋好友,收购、收藏了大量的青铜器。最后闹得爱人离婚、朋友反目......当我进入他那蜗居的小屋时我竟目瞪口呆,桌子上、柜子上、沙发上、墙角处......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看着他那件件堪称“国宝”的青铜器,让我叹为观止的是,竟没有一件是真东西!X先生那偏执、倔强的眼神,让我一句话也不敢多说。X先生一边向我介绍藏品,一边不时地顺手捧起一件铜器,煞有介事地告诉我,这件东西叫什么名字,放在墓室的左边,那件东西放在墓室主人的脚头,这件“象尊”我亲眼看见“盗墓人”从墓中挖出·····看来,X先生已经疯了!他的屋子就是一座坟墓。我迅速逃离是非之地·····

真的,收藏鉴定领域像合肥的X先生还有很多!在鉴定这一行他们可能是至死都悟不了的“道”。那么一定有人会问:青铜器鉴定的“道”,在何处?回答这样的问题说难亦难,说易也易。因为鉴定的最高境界是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一切皆在缘份、天份。就像禅宗“一指禅”的故事:有问道之人问:“禅”是什么?方丈举起一个指头说:就是这个!那问道之人马上顿悟了:我懂了!他真的懂了。所以,当今的文物收藏爱好者,若要成为得道高手,应至少要有问“道”人的天份、缘份,而不应像合肥的X先生那样——自以为是,执迷不悟。

好了,关于青铜器鉴定方面的奇谈怪论,我只能说这些。如果诸位感觉意犹未尽和认为我有所保留的话,我遗憾地告诉大家:我毕生所学,仅限于此!未能详尽表达,只能怪我才疏学浅、言难尽意......看来日后囚犯定当加强学习、增强文字表达能力。若有新的感悟、认识,定当及时报告。

杜敏

2005年、5月    狱中

 

离开淮南后,我流浪的第一站是蚌埠。当时的蚌埠有一家国营玉雕厂。20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初,玉器的行情持续走高,受当时下海经商浪潮和利益的驱使,很多掌握一技之长的技术人员、雕刻工人纷纷从玉雕厂辞职回家,开启了自己的玉雕加工家庭作坊,主要是利用中低档的玉石原料,加工、做旧仿古玉。因核心技术人员、雕刻师傅的大量离厂,1991年国营蚌埠玉雕厂已经是名存实亡,取而代之的是分散于市内四面八方的私人玉雕作坊的蓬勃发展。他们主要的客户是福建人、浙江人、苏北人以及安徽桐城人。这一点老一辈玩玉的蚌埠人应记忆犹新。

应该特别指出的是蚌埠玉雕行业能有今天,与早年的福建莆田及安徽桐城“背包客”(行商)有着深厚的渊源,是他们将蚌埠玉带到了全国各地、世界各地。因是独立的私人作坊,为了生意竞争的需要,作坊与作坊之间的客户基本上是隔绝的。而购买玉器的背包客为了使自己买的玉器独树一帜,与众不同,也不轻易向同行透露自己的购货渠道(因各作坊的工艺水平,做旧风格不同)。

现在的厂家一般都在古玩城。古玉街租个门面或几节柜台,摆上自己的产品,写上自己厂家的地址、名称,客户很快既能去的联系。但1991年时一切要难得多,因为那时的蚌埠并无古玩城或古玩街。当时我带着身上仅有的几百元,几经周折,花了一百多元信息费后,终于找到了两家水平较高的玉雕作坊和一家铜器作坊。凭着自己几年的文物实战经验,我以自己的眼光买了十余件“过眼”的小件的玉剑饰、玉蝉、玉璧等仿古玉。有很多人认为我只懂青铜器,不懂玉器,其实这是一种误解,如果就鉴定水平打分60分,古玉器则可打65分。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我主要以玉器为主,从90年代以后,古玉器的行情下滑才转向以青铜器为主的。

20世纪80年代后期,有零星的上海古玩商人跑安徽,其中有位跑寿县的王老板在上海小有名气。以前在于他的交往中,我暗暗记下了上海的东台路、福佑路及老城隍庙等文物旧货市场的名字。这些地址,对我这次出事后的独立生存起到关键作用。当晚,我就带上刚刚买的十余件小玉器,乘夜间火车赶往上海。

火车到上海站已是早晨六点多钟。当天是星期天。巧合的是,当时上海几家文物市场的交易日就是星期天(平时也有人,但人很少)。为了尽早赶到市场,也为了给自己讨个好运,我选择坐在出租车去福佑路市场——希望“福运”、“佛气”能保佑我逢凶化吉、财源滚滚......

 

我一头扎进了一辆桑塔纳出租车。20世纪90年代初期,上海的出租车收费贵的惊人。当驾驶员按下计价器,显示起步价是14.4元后,我就开始紧张起来,因为我口袋里的钱不足70元,并且也不知道“福佑路”到底有多远。那时的上海还没有什么高架桥,一路上车多、人多、路口多、红绿灯多,并且上海的出租车计时、记里程双重收费,停车、堵车、等红绿灯计价器不停,我的心也快跳了出来,口袋里仅有的几十元被我紧张的汗手攥得跟水洗似的......这是我一生中最令人心碎、痛苦、漫长的一段旅程。好像是“桑塔纳”长了眼睛看穿我兜里我钱似的,当计价器跳到65元时,车停了下来,驾驶员调侃说:“福佑路倒了!侬福气倒了!”望着将我洗劫一空的桑塔纳绝尘而去,我无助地大骂:强盗!......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或许真的是“福气”到了,或许是我的东西真的很“过眼”,我刚刚找到一个拐角掏出我得玉器,既有一群人上来围观、询问,对我的玉器爱不释手。其中三人对我一件小玉璧、一个剑首、一个剑格更是一顿猛烈的抨击。生意场上俗语说:褒贬的是买主,喝彩的是闲人。一个说:“这玉璧太小!工艺也不好!玉质不行......”另一个说:”这个剑首土沁太重,不露底章(玉底)”,俗话说’露底章半窗’这件东西不太开门!”第三位说:“这件小剑格好倒是好,只是有一道伤,玉器有了伤就不值钱了!”我心里说:成!不管你们怎么说,只要你们认为它是老东西就成!我装着被他们贬的无地之容的样子说:“这几样东西是不太好!但各位如果想留下玩玩请随便给个价。”“东西是你的,价钱你开!”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我沉默了一会说:“我也不懂价,但我买的也不贵,如果你们诚心想买,每件一千元。”我给他们开个非常外行的价。当时古玉行情正俏,如果这几件真是古玉的话每件最少值五千元。“每件一千?来上海抢劫哇?!”“我看三件东西加在一起顶多值五六百元!”其中一个讽刺道。面对他们的的轮番轰炸我不动声色,我只带他们都是“业余选手”,他们都看走了眼,只要我坚持就能卖个不错的价钱。但东西毕竟是新仿的,也许是怕有高手出现道破天机,也许是我得心不算太黑,经过短暂的僵持后,三件玉器以每件三百元不伦不类的价格,被他们“捡漏”而去。也就是一个多小时,不到上午十点,我带来的十余件小玉件即被熙熙攘攘的“淘宝”人群抢购一空。(诸位读者千万不要以为我是那种专干坑蒙拐骗小肚鸡肠的宵小之徒。在当时的处境、背景下,为了生存,我只能采用这种难以启齿的近乎行骗的手段。)

 

就近找了一家小饭店,大吃一顿后,我清点一下身上的钱:除去各种开销花费,这次福佑路之行足足赚了两千多元!加上本金,我现在身上有三千元了!时间还早,趁着现在还是人流高峰期,我得好好逛逛福佑路,见识一下全国各地的“文物”。严格地说,当时的福佑路不能算是正统的文物市场,只能算是旧货市场。全长不足150米。商贩中多半是来自河南、山东、江西、江苏、浙江卖玉器、翡翠、瓷器、陶器、杂项的地摊小贩,另有部分上海当地市民利用星期天卖一些家中淘汰的旧家具、日用品及邮票、证章、钱币等。仅有的几家门面店铺被杂乱无章的地毯包围,显得陈旧不堪。我边走边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观察、询问,遇到有的摊位偶尔有零零碎碎的出土的老东西,我会停下来仔细询问摊主是什么地方人,并记下地址。如价钱合理,我会挑选一两件买下····不知不觉已过中午,人群渐渐散去。我走进路尽头拐角处的一家门面店铺。这时,我发现其中的一节柜台中放着两面小汉镜。虽然这类小汉镜值不了什么钱,但毕竟是正宗的老东西,在这福佑路这样的抵挡市场并不多见。我示意店老板看一下这两面镜子。店老板见我是个行家,就说“喜欢镜子?喜欢的话我这里还有很多,都是西安人送来的 。”说着,店老板从柜台下拿出一个锦盒递了过来。我打开锦盒,里面是清一色的直径二三寸的镜子,而且全部正宗,共十八面。当时市面上这种二三寸的小汉镜不值钱,品相好,头版、二版工艺的每面只能值一百元左右,属垃圾系列。价钱较好,较抢手的是五六寸以上的品相好的镜子(战国及以前的另当别论),我一面一面的仔细看看,当我大约看到第十面的时候,我的心猛然一惊,只是一面有伤痕镜面深凹的镜子。看似变形,深凹的镜面像是伤痕所致,其实不然,它不是一面正常的镜子,它是古人用来取火的工具一阳燧。深凹的镜面是为了聚光生热····它的外形与普通的镜子极其相似,但价值却天壤之别。我一阵狂喜,但不能表露,我迅速掠过这面阳燧,接着看后面的镜子。草草看完后我问店主:“这些小汉镜老板准备怎么卖?”“一看你就是行家!是挑着买,还是全要?全要就给你便宜些。”店主一边恭维我一边将柜台内的两面小镜子也拿了出来。“全部要”我不能刻意的去挑那面有伤的阳燧(取火镜),那样的话会引起他的警惕。“北方人就是爽快,给你朋友价,二十面,两千二百元!”店主看我愿意全部买下这些不太畅销的货,给我开的价不算太离谱。但我仍故意还价说:“老板,你的这些小镜子放在店里一面一面的卖最多一面卖一百元,还不知道要卖到何年何月!况且你总得让我赚点路费吧!一口价,二十面一起一千八百元!”一来二往,最终二十面小汉镜以两千元顺利成交。

买下这件阳燧后,我不想带回安徽,也不知该去哪!我必须设法就地变卖!在上海住了两天后,我终于找到了在东台路开店,以前跑寿县收古玩的王老板。在上海见到我,王老板非常惊讶,既高兴,又恐惧。他知道我出了事,也知道孙五被抓。毕竟以前我和孙五与他做过生意,而且我和孙五出事的那对铜壶他也去看过。在确认我现在很安全后,王老板放心下来。我拿出两天在福佑路买的那具阳燧给他看。王老板懊恼的说:“想不到上海也有这样的傻子!”在王老板看来,上海人个个精明的跟猴似得,只有上海人到乡下(外地,除上海外所有地方都是外地)“捡漏”讨便宜,怎么可能让乡下人在上海眼皮下白白捡到便宜?简直不可思议!王老板以六千元买下我的阳燧后感慨的说:“小杜,你这次事情如果能摆平,将来在文物这一行,安徽将是你的天下,在过几年安徽我不会再跑了!”

几年后,王老板的话真的应验了。短短二三年,在文物这一行,我也有了小小的名气,在国内文物圈,地位、级别与王老板不相上下,1996年后,我彻底超越了王老板,他真的在也不来安徽做生意了!

故事说到这来本该结束了。或许有读者会问:“杜敏,你自诩对古玉器精通,是不是吹牛,纸上谈兵?有本事的话露两手!”

可以!这里传播两招“独门”绝技一属旁门左道系列产品。说它是“独门”绝技,是因为它是我个人经营古玉器多年总结的土办法,任何书本上找不到;说它是旁门左道,是因为它又不被正统的“专家”学者所认知、认可。但它却像中医的偏方一样,往往可以治大病···书本上能找到的技法,你尽可去看书,这里我不必复述,以免有人说我不会武功,有抄袭之虞。

以生坑古玉(汉以前)为例:

绝大多数出土的古玉器都带有一层灰皮,或雾状,或尿碱状。即便是纯玻璃光、纯鸡骨白的生坑古玉都或多或少带些灰皮。而新仿做旧的仿古玉经过氢氟酸等化学试剂侵蚀后亦能达到此种效果。这种作伪的灰皮像魔术一样,令众多“高手”、“专家”摔跤、失手·····这里要指出的是灰皮和玉皮不是一回事。灰皮是玉石外层的一层表皮。有些作伪者也会巧妙地利用天然的玉皮制作仿古玉。

真正古玉上的灰皮和青铜器上的锈一样,是判断一件东西真伪的准绳。只有正确判断出东西的真伪,才有资格对它的具体年代做进一步的判断。你有必要对一件摸不清真伪的东西去断代吗?是东周?西周?还是胡周(诌)?我个人认为时下有很多个人、团体、组织,甚至博物馆的藏品就值得商榷……真的,出狱后我想搞文物打假。

那么该如何区分玉皮、灰皮、假灰皮以鉴别玉器的真伪呢?请记好了:

一、真正的古玉灰皮有很强的吸水性。滴一滴水在古玉的灰皮上,水会迅速被吸干,肉眼可以观察到。而玉皮制作的仿古玉皮化学试剂烧蚀的仿古玉则无此现象,玉皮上的水渍会一直集在上面不干;而化学试剂烧出的灰皮水渍会干的很慢。二、用舌尖轻轻舔灰皮处。真正的古玉灰皮无异味,且有粘舌头不易取下的感觉;玉皮虽无异味但吴粘舌头感;化学试剂烧的灰皮用舌尖舔有异味,且有灼舌感。三、正真的古玉用开水烫后有很重的土腥味,并且灰皮会加重;玉皮做的仿古玉则无气味;化学试剂烧的灰皮开水烫过后则多说有很重的化学试剂味或酸味。(注意!用第二、第三种方法不能饮酒、抽烟。饮酒影响舌尖的味觉,抽烟对嗅觉有影响!)

如果你能掌握这几点,收藏一般的古玉器基本上就能得心应手不会被“宰”了。至于更高、更深层次的收藏、鉴赏、研究则要结合古玉的制作工艺及新玉的制作工艺进行综合对比分析了。····“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微妙玄通,深不可识”·····这类题目太大,非囚犯一己之力所及。再则,有很多从事玉雕行业的老板、业主和囚犯曾是朋友,为了不影响他们经营,本节就此打住!

(文中配图均为示意图)                                 

 杜敏2012年6月于蚌埠监狱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在中国的许多城镇、乡村流行着这样的顺口溜:“要想富,挖古墓,一夜一个万元户”。在挖墓的人群中又流行:“要盖房,找阿强,找到阿强好盖房。”而在文物圈则流行:“要赔完,到河南;要赔光,到许昌。”这些顺口溜怎样解释呢?

第一,“万元户”在八十年代初期是中国整整一代人的终极梦想。那时的“万元户”虽不能等同于现在的亿万富翁,但比起现在的千万之室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万元户”和一夜暴富挖古墓联系在一起,可想而知,当时盗墓之风的盛行和文物的价值。第二,为什么盖房要找阿强呢?事实上,能帮人盖房的阿强,原为河南登封的一个农民(具体何时、何地,因何起家不祥)人称“胖哥”。此君生性豪爽,出手阔绰,盗墓人盗得的文物多数被其收购,是中原一带有名的文物大鳄。“胖哥”尤其喜欢资助那些有能力的盗墓农民,而这些盗墓农民中有投机者,会拿着“胖哥”资助的钱,悄悄溜回家盖房。久而久之,“胖哥”又被有些人看作了“冤大头”——需要盖房?找阿强!大概是1993年左右,“胖哥”在山西给人“盖房”出了点事,被判了二年刑。在“胖哥”出事的前二年,我和他见过几面,但都是以一个教徒见教主的身份觐见的。好在以后的几年在文物圈我的地位上升很快,无需再去取经、朝拜。第三,“要赔完,到河南;要赔光,到许昌。”该如何解释呢?首先,河南作为华夏大地的核心,是历朝历代兵家、帝王必争之地。自古就有得中原者得天下之说。河南的地上、地下蕴藏了无数的文物、珍宝。正因如此,全国各地很多从事文物交易、梦想一夜暴富的大玩家、小干家都趋之若鹜地来到河南,一试身手,逐鹿中原。殊不知,河南虽埋葬了数不清的帝王将相,但也埋下了数不清的“地雷”、“炸弹”(伪文物)。当地的文物圈也藏龙卧虎、高手如云,更有甚者河南的文物造假、作伪更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令人叹为观止!试想一下,在这样的土壤环境下,你不是高手中的高手,到河南,不赔完,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至于“要赔光,到许昌。”说的是许昌本身就属于河南,而在许昌又有两大高手镇着:一位是古玉器高手李先生,另一位是古玉器高手王先生。说起这两位大腕级的高手,在此我想多说几句。李先生,字静伟,年去我二岁。我之所以没用隐去他的名字,是因为在我的案件中李君受到牵连,被判了五年,财产、身心都受到巨大的损失和伤害。为此,我深感愧疚于他。但李君对此却云淡风轻、无怨无悔......2003年,当我在合肥所关押一年后,突然在提讯时,在看守所的走廊中与李君迎面相遇时,大家仍像久别重逢的朋友,在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李君匆匆道一声:保重!兄弟!这一句“兄弟”是我那一年多听到的最温暖的一句问候。以后,我在十三号房,李君在九号房,我们经常通过喊话彼此相互安慰,相互鼓励,没有任何的芥蒂、嫌隙。各自投入监狱后,也一直保持着信件往来,直到李君出狱后的今天,我们之间仍保持着患难与共的兄弟情谊!

至于许昌的另一位古玉器高手王先生,我和他有过几面之缘,但没有深交。关于他,有一则小故事很有趣,这里不妨说与大家一听:大概是八十年代后期,古玉器的行情如日中天,作为古玉器的高手,王先生更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很快在圈内名声远扬。王先生当时的销路是一流的——直接销给香港知名的古玉顶级高手X氏兄妹(这样的销路当时在国内玉器圈已是终级水平了。)但,有许多想结交王先生的人并不知情,想方设法取得与王先生联系,梦想从其手上挣到大钱。一日,一广州“愣头青”通过多方打探,来到许昌王先生家中谓王先生曰:“想买几件玉器。”你们想想,在香港X氏兄妹在身后撑腰,广州这样的“小喽啰”王先生怎么会放在眼里,但碍于熟人引荐,就勉强拿几件小玉器让“愣头青”看,“愣头青”也不知深浅,摆出一副大老板的姿势,挑挑拣拣,最后看中一件铲刀工艺兽面纹的玉剑珌(剑鞘前段的装饰品,常见工艺,普通货)问王先生:“这件东西,要卖多少?”按当时的行情这种普通剑珌最多值个七八千元,就是香港的X氏兄妹收也不会超过一万元。“两万元!”王先生不客气地说。“小剑珌嘛!就是几千块的东西!”“愣头青”专业地说。王先生一听非常生气,站起身做了个要送客的姿势说:“我王某人家中没有几千元的东西!请便吧!”谁知“愣头青”还真有点“楞”劲,“我不相信就不能买你的东西,两万就两万!”随即掏出两万元付给王先生......“愣头青”有没有赔光,王某不得而知,但是“愣头青”以后再也没有去过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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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以上故事,你也许明白为什么当时人们说:“要赔完,到河南;要赔光,到许昌”了。

今天,我这里重提旧事,其目的之一旨在告诫大家:收藏要量力而行。凡事要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我这里说的量力而行的“力”指的是:眼力、智力、财力。不要自以为是,在古玩圈永远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也不要因这些国家富了,自己有了几个多余的“碎银子”而冲动。如果你没有过硬的眼力、过人的智力,即便是李嘉诚先生为你撑着,我想也撑不了多久。请问李嘉诚先生能买下几件估价24亿元的“金缕玉衣”?其二,我之所以反复说道河南,说到许昌,是因为我今天的故事要从许昌说起......

时光飞逝,转眼间自寿县的那对青铜壶出事,我在外跑返已近一年。这期间,因孙五的被捕,警方逐渐掌握了青铜壶流入阜阳的情况。最终,通过阜阳方面的配合,一对青铜壶被寿县警方顺利追回。这样一来,也无形中减轻了我在外跑返的心理压力。毕竟文物追回了,警方对我的兴趣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大。它为我以后妥善摆平此事创造了良好的条件。也就是这一年及其后的一段时光,我今天去北京的琉璃厂、潘家园,明天去天津的沈阳道,后天又出现在广州的戴河路,上海的东台路、福佑路、城隍庙更是每个星期必去的地方。我把蚌埠的仿古玉、仿古青铜器带向四面八方;又把南边的东西带到北边,东边的东西带到西边,整日里马不停蹄、披星戴月地奔波、流浪。这段时间虽没挣到什么大钱,但也正是因为这段流浪的经历,对我以后对真假文物鉴定水平以及眼力的提高,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也就是这段时光,我结交了文物圈形形色色的朋友......大概是1992年底,在天津的沈阳道,我结实了一位河南许昌的做文物生意的刘军(化名)。此君的经历和我相仿,目前虽都在倒腾些“垃圾”物件,但真正钟情的还是货真价实的真东西。仿古产品只是作为一种练兵的手段。刘军告诉我他家里有一件青铜的方壶,非常漂亮,问我有没有兴趣看看。我一听当即就拒绝说:“许昌有那么多高手,况且是李静伟家门口,好的东西怎么也轮不到我头上。”“话不能这样说,文物这东西是各对各的眼,说不准在他眼里是孬货,在你眼里是个宝呢!再说了,李老板是大玩家,像我手上的这种素的东西,他也看不上眼!”听他这么一说,我接上说:“别荤的素的,你就直接说它没有工艺,人家不要,不就完了!”“没有工艺是不假,但东西特规矩、皮壳特漂亮,而且东西有盖,盖子也打不开,怕把它撬坏了。你有没有听说去年的三门峡XX卖了个素的鼎,开始都说是‘垃圾’,谁知鼎盖打开后,你猜鼎里有什么?一对错金的虎符(古代帝王调兵的凭证)!”刘军口才很好,经他这样一说,我开始动心了,但嘴上仍说:“不要编故事了!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如果你的壶里真有东西,你不把壶砸了才怪呢!就你们许昌那地方让‘要赔光,到许昌’搞得谁还敢去?”“那就是说那些水平赖的人,就你这水平谁能骗到你!去哪买货也赔不了,除非你自己愿意赔!”经刘军七说八说,我答应三天后去许昌他家里看他的方壶。

真的要去许昌,心里却是有些发怵。第一,我和刘军刚认识不久,彼此了解不多,他会不会是“钓鱼”的呢?(前几年,有些地方的执法部门配合当地做文物生意的人设局抓人)第二,有李静伟在那里,我去许昌总有“班门弄斧”之嫌。临去的前一天下午,出于礼貌,也更多地想了解铜壶及刘军的讯息,我给李静伟打了电话。我说:“李兄,前几天我在天津认识一个许昌人叫刘军的,你认识吗?他说他手上有个铜壶你看过,不知是真是假?”“噢!这个人我知道,应该算是正规的生意人(暗示,不会设局‘钓鱼’)。但手上一直没有像样的货,所以我和他接触不多。那个方壶他拿来给我看过,东西不假,只可惜是素的。现在这类货我早就不做了,你目前还不稳定,如果你有销路,就过来看看!能挣点小钱也行!”有了李静伟的这些话,我心里定了很多。第一,东西不假,刘军也没有“问题”;第二,也算给李打了个招呼,对他表示了尊重。

见到刘军的铜壶后,我也深感意外。这是一件规矩得不能在规矩的方壶。通高23cm、瓜皮绿、通体附着漂亮的孔雀蓝锈,无论从胎质的厚度,还是外形尺寸的比例,都无可挑剔,让人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竟然没用工艺纹饰。也可能正是基于此,方壶外层的孔雀蓝锈被人从上到下,每隔几厘米就用硬物刷过,露出里面的铜胎。大概是看有没有纹饰、或鎏金、错银、错铜之类的高级工艺。可惜的是,从刷过的几处看,没有任何工艺迹象。在当时,这种无工艺纹饰的铜鼎、铜壶很多。大玩家不愿买,小玩家及真正收藏的人又买不起——一个品相好中等尺寸的铜鼎或壶要二千元左右。所以这类东西高不成、低不就,一旦买在手上,很可能就“死”在手上,除非价钱非常便宜。刘军抱起铜壶,使劲晃了晃,壶内发出“砰、砰”地撞击声。“听到没有,里面有东西!”我接过壶认真地检查壶盖,见壶盖周围都是死锈,不像被打开过,也没有人为重新做锈的痕迹。“杜兄,你是除锈高手,买回去除除锈,把壶盖打开,说不定也会像三门峡XX一样,从里面找到一对虎符哩!”我被他说的心里痒痒的,早有了购买的冲动,心想,里面就算没有虎符,哪怕有一个玉件,也一定价值不菲!“你想卖多少钱?”我有些激动(这种情绪在卖文物时是不明智的)。“大家都是行内人,看你也不赖,就八千元吧!”刘军用手比划了一个八字。“不行,这种素工的东西最多值两三千元!况且你总得让我赚点吧?”“这个我知道,但它里面是有东西的,万一是一对虎符你不是发啦?那时你请我喝酒还来不及呢!”经他这么一说,我更加冲动:“好吧!我就赌一把,五千元我买了!”可能是激动的情绪,暴露了我购买的欲望,最终,经过讨价还价,我败下阵来,以七千元,比较接近刘军的理想价位成交。

当天,我带着方壶回到了暂住地。为了尽早弄清方壶内到底所藏何物,我连夜调试好了除锈粉(请原谅我得自私!前面我没有告诉诸位除锈粉的配制方法,是因为我现在是一无所有,而且还在狱中,我无法预测自己的未来。或许将来要靠它度余生。对不起!)将方壶从头到底涂抹一遍,然后用卫生纸小心翼翼一层一层裹好后,再用去除胶质的溶液将卫生纸喷洒湿透。二十四小时后,待包裹在壶外面的卫生纸全都变绿,我急不可耐地开始着手清理......当然,我先是从壶开始。随着一点点地剥开卫生纸,附着在壶盖外层的“死锈”也一点点脱落,最后壶盖与壶身之间露了缝隙。我用手轻轻晃了晃壶盖,有微微的松动,我又稍稍用了点力,十余次后,壶盖终于打开......你们猜,里面到底有什么?本来本篇想到此打住、卖个关子,来个请听下回分解的。但,故事还没完,我不能捉弄诸位......让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当我盼星星、盼月亮地把壶内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倒出时,它,竟是二节南孚电池......(壶盖口是人为用胶封住的,外面又贴上了真锈,当真锈被除锈剂溶解后,封壶盖口的胶又被胶的溶液分解,壶盖自然被打开)我一下瘫坐在地上,拿着二节电池呆呆地看着......好在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还算大。半小时后,我慢慢缓过神来,心想,东西毕竟是真的,要赔也不会赔光,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又开始继续清理方壶。我一层层地剥开下壶身上的除锈粉,随着最后一层剥下,壶身上“噼、啪”掉下几颗黄豆大小的颗粒。这回,你们再猜它是什么?是几颗蓝宝石一般的绿松石!我马上意识到,绿松石是壶身上的!也就是说,铜壶极有可能是镶绿松石的!这可是高级工艺啊!且不是丑小鸭变成白天鹅,山鸡变凤凰?!我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急忙用清水清洗壶身......我得判断是正确的。它确实是一件镶绿松石的铜壶。随着慢慢地清洗、清理,通体五组绿松石镶嵌的龙纹隐现于壶身......真是太刺激了!!前面经手的人,包括刘军之所以没有发现这个秘密,是因为绿松石本身的颜色和壶身瓜皮绿的包浆及孔雀蓝色的锈混合在了一起......短短一个小时,我再冰与火、悲与喜的极端反差中梦游、眩晕......刘军啊!刘军,你可曾想到自己处心积虑、机关算尽用来迷惑别人的道具竟是一件无价之宝......

纵观事情的全过程,这次的生意我虽侥幸大赚了一笔。但,从生意本身的技术细节和心智层面讲,我是输家。

                                            杜敏2012年9月于监狱

很想跟各位切磋、交流判定购买文物方面的诀窍,但,苦于没有资料图片,所以以往的故事以我个人的经历为主。本刊第八期106页配发的西周早期鼎是我2002年6月份购买,在此,我想就此图说一说我购买此鼎的经历,以及如何购买、断代青铜器。本篇只是我观图后的感想。

2002年5月份,有上海的周先生和王先生(1991年我卖给其阳燧的那位,此时我们的地位已发生变化)分别给我打电话说:“杜敏,前两天你们合肥有个人带了铜鼎来上海,你看过没有?”我半开玩笑说:“好啊!上海是大城市,在大城市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你们是远道的和尚,东西好,买下就是了!”“不要开玩笑了。东西真的很不错!鼎是黑柒古皮壳工艺一流,粗工套细工、浑身上下没什么锈,古玩城很多人都看了,卖家要的价很死,我真吃不准,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就来上海一趟吧!接着,周先生又向我报了鼎的重量、高度、口径等(但,有一关键细节,他没有说,也没有意识到)。”听到周先生说的这些,我想:一、鼎是合肥人送到上海的,如果我去上海与卖方见面彼此认识,大家都尴尬。二、从周先生和王先生报给我的数据分析,此鼎为中等偏小,工艺较好的普通商周鼎,为这样一件普通货去一趟上海不值。三、即便是上海人买下或没买下,此鼎最终转到我手上的概率很大。做了上述几点分析后,我没有去上海。

大概一个星期左右,合肥古玩城的林老板告诉我说:他一个朋友刚刚弄了个商周鼎,问我有没有兴趣看一下,东西就在合肥。我简单询问了鼎的大小、工艺以及皮壳后断定,此鼎就是上海的周先生和王先生说的那个鼎。我告诉林老板说:“东西如果在合肥,你安排一下,晚上过去看一下。”我没有告诉林老板此鼎是在上海“游过街”很多人看过的回头货。按照惯例,这种在大城市没有卖出的回头货是万万碰不得的。但此时,我已是今非昔比,别说是在上海“游过街,”就是在台湾、香港“游过街”的东西,只要我认准了,也敢出手买下(这与因现今国力的增强,以及文物市场的混乱,境外的文物回流境况是不同的)。

晚上七点钟,林老板约了两个朋友将我直接带到东市区和平广场附近的一家小饭店——货主的家中,这是一种信任。林老板完全有机会让货主将鼎拿到他的古玩店中,让我单独看货,一位中年男人热情的迎了出来,林老板向我介绍说:“这是张xx,张老板。是我们钱币圈的前辈。最近运气好,在乡下碰到好货!”接着,林老板又向张xx介绍我:“这就是杜敏······”一阵寒暄过后,张xx将我们领进一间包间。可能是事先做了安排,饭店内除了我们几个人没有其他客户。张xx命伙计摆上几个精心准备的自己的拿手菜后,连同张xx及夫人在内一行众人开始喝酒。因为要看货,加之听上海的周先生和王先生说东西很棘手,有争议,又是在晚上,所以我自始至终没有喝酒。这里应特别指出的是,初学者千万不要在晚间看东西!大约在一个多小时后,张xx从阁楼上小心翼翼地抱下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递给我。这正是去上海“旅游”的那个鼎!请大家注意图片听我解说(由于时间跨度已逾十年,图片、记忆均已模糊,有错误之处敬请批评、指正):

此鼎为西周早期鼎。当时办案人员没收该鼎后问我:该鼎是什么朝代的?我随意说是商末周初的。以后该鼎不知是吻合了专家的意见,还是办案人员根据我随意的回答,将此鼎定格为商末周初(请看鼎边上的标牌说明)。为什么说它一定是西周早期而非商晚期的呢?请看,该鼎虽整件工艺仍沿用商晚期精美的粗工套细工(大兽面,饰以云雷纹地)工艺,但,诸位请注意鼎腹部及鼎腿上锋利的扉棱(凸出于鼎身如长城齿的工艺。很遗憾,面对大家的这面,扉棱有残损,但仍可看出)做勾状,或勾云状。而商代的扉棱并无勾状,偶有勾状也较迟钝。而该鼎中变形的凤鸟纹的出现彻底摆脱了与商代铜器的干系。这是区别商周铜器的分水岭。大家有条件,可查找资料,看我说的是否正确。所以,凭借其锋利的勾状扉棱和凤鸟纹的雏形我个人认为此鼎为西周早期,武王或成王——周公摄政时期。

 

当然,这只是囚犯一己之愚见,不足以与已被定性之结论所抗争。或许有读者会问:商末周初与周初之分有什么根本区别吗?其意义有是什么呢?

首先,从表面上看,在历史的长河中商末周初与周初并无多大差异,时间上也只有几年,十余年之别。但作为一名博古者,一名青铜器工匠,我想有必要倾其所闻、所知将自己 认为正确的知识最精准、最详细地告诉读者,告诉后人。如果你能对某种器物、某次事件、某个朝代做出精确判断,大可没有必要用诸如商末周初、秦末汉初、大约、约等等这样模糊用词、用语。我入狱已十年有余,已不了解近十年的社会变迁及夏商周断代工程的进展状况。翻阅中国古代历史,我们常常看到:夏朝约公元前22世纪至约公元前21世纪一约公元前17世纪初;商超约公元前17世纪初一约公元前11世纪;周朝约公元前11世纪······这样的模糊数字。这是所有中国历史学者的耻辱。请问中国的历史学家们,夏商周断代工程的专家们,中国的历史就是如此模糊、难以理清吗?当我们五千年光辉煌灿烂的文化,被日本学者说它只有四千年,更有欧洲别有用心之人说它只有三千年时,你们能拿出有力的证言、证词、证据说服、驳斥对方,让他们对中国五千年文化心悦诚服吗?如果诸位被冠以各种荣誉当头衔、学位,拿着丰厚俸禄的专家学者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我想,有必要将诸位变成司马迁!好了,不扯令人不愉快的话题,我们继续看鼎。

上手后,我仔细观察该鼎。鼎高约30公分,口径约20公分,重约6公斤。通体黑柒古包浆,基本无锈色,工艺一流。正是因为其铜镜一样光亮的黑柒古包浆,令诸如周先生和王先生一些人内心发怵。其实,这是一件开门见山的真东西!从上手的第一手感(黑柒古皮壳、器物胎的厚薄与该器物重量的对应值),以及器物敲击后声音是否与之对应,到后来对纹饰、器形的详细观察,东西毫无异议。按当时的市场(黑市)价,这件东西居中等偏上一类,价位应在二十万左右(如今的价位如何,大家可据近十年的行情变化推测,不要轻信有些电视栏目中的臆测)。其实,有一点可能所有人都忽略了。请看它的鼎腿(如图)正面对观众的这面即可看出。它腿上的兽面纹的眉毛是飞出来的!离开鼎腿很多。这在商周铜鼎中是百里挑一的。仅凭这一点,它的价位即可翻倍。也就是说在当时它可值四十万左右。该鼎美中不足的是无铭文,通体有细细的如哥窑瓷器的冰裂纹,其中一条腿有断后修复的痕迹(这是首次向您披露,除了修复者和我,没人知道这个秘密)。但这些都无关大局。看清这些后,我起身告辞。出门时我告诉林老板:“此鼎我愿买下。价格在三十五万以内!”几天后,我以三十四万的价位买下了此鼎。这就是你们看到的这件国家一级文物!

                                                杜敏2012年9月于蚌埠监狱

1995年、1996年这两年时间是我在文物圈名声鹊起,“业务”“业绩”都是如日中天、蒸蒸日上的时期,也是我文物犯罪的多发期。与此同时,也许是受我“业绩”的影响,合肥另有一个高调介入文物行业的叫袁福(化名)的人。说起袁福,我真不知该用何种文字对其进行准确的描述。初次听说他是96年初。那时,此君初入行并不是从底层、小处做起,而是直接以高手、大老板的面目出现,声势造的很大。外界传言(或许是自称)袁福是前国家领导人的外孙,又有传言说他是当时新华社香港分社主要负责人的侄子(96年,香港回归前夕,新华社香港分社知名度非常高);家族有“袁氏集团”公司,总部设在香港,而本人是安徽某五星级大酒店的老总。有这几项硬指标,当时袁福做文物生意,可谓是轰动文物圈。一时间,全国各地的文物贩子都趋之若鹜地云集合肥(其中多数是向其兜售赝品、假货或是滞销文物)。

袁福本人虽在文物鉴定上技艺不高,但编织人际关系及与官员周旋的本领上令人叹为观止(当然这只是从我个人的角度,与北京的某些人相比袁福可能还有些差距)。

第一次与袁福接触是因袁福电话相约。大家想想,如此重量级人物电话约见,怎么可能拒绝?见面的地点不是我想象的XX五星级大酒店的总经理办公室或会议室,而是该酒店的休闲、桑拿中心。袁福派头十足、口若悬河、风度翩翩让人感到有种“自来热”的感觉。经过半个多小时的交谈,我发觉袁福对各种文物都兴趣十足,但都是一知半解,不慎精通。临分手时,我们俨然成了亲密无间的老朋友。又经过几次交往,我慢慢发现袁福并非该大酒店的“老总”,而是经营该酒店的休闲中心。因为我们每次见面都在休闲中心。后来袁福告诉我该大酒店的休闲中心是他们家“买”下的。我心想,偌大的五星级酒店,怎么可能买到一层休闲中心?但,碍于情面我不便多问。五星级酒店老总的神话虽然破灭,但还有中央领导“亲属”及“袁氏集团”公司这二个硬招牌,加之袁福对官场内幕及官员心理了如指掌的本领,仍让人对其肃然起敬。

一日,袁福约我一同外出“考察”。鉴于其手上买的文物档次并不高,加之我内弟因在XX市与人斗殴被刑事拘留(当时我内弟因在寿县有其它案底正在外跑反)。我告诉袁福说:“袁总,最近我内弟在XX市打架出了点事,我必须去XX市帮他处理好,不然牵出寿县的事,麻烦就大了!袁福听后不以为然地说:“不就是打架斗殴吗,又不是人命案,告诉我你内弟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出的事,我给他搞定!”我将信将疑地把我内弟的简单情况及出事经过大致说了一下。袁福查询了XX公安局长办公室电话后,带着我一起去了在省委大院内某下属部门工作的一个同学那里,用他们办公室公用电话直接给XX市公安局长打了电话(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袁福同学办公室的电话显示的号码是省委大院的总机号码):“XX局长吗?我是省里的小袁。X秘书长让我给你大哥电话,向你问好!......X书记(省主要领导)的一位亲戚叫张XX(指我内弟,其实与X书记一点关系没有)前天在你们市,与人发生点纠纷,现人在XX区分局,秘书长希望你们尽快处理,不要让领导分心!”电话打过的第二天,我内弟顺利释放。你看,袁福就是如此神通广大,很多在常人看来是非常棘手难办的大事,经他轻轻一点,一切事情就迎刃而解了。关于袁福这方面的事例还有很多,这里不一一列举。今天,要说的是关于他在1996年收购二次文物而牵涉的关于鉴定方面的问题,感到有必要向各位汇报一下。

第一次是交往不久的96年3月份。一日,袁福神秘地给我打电话说:“杜敏,赶快过来一趟,给你看样好东西!”我说:“袁总,难怪最近没你的消息,原来是在做大生意!”放下电话,我马不停蹄地赶往袁福的休闲中心。

在一较大的VIP包间内,袁福让服务人员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件青铜器——动物人擎灯(图1)自豪地说:“杜老板,看看吧!看看这件东西够不够档次!”这确实是一件难得一见的高档青铜器。他是由动物、人物、灯组成的高等级实用型摆件。最珍贵的人俑的发饰、五官清晰,双手前握,双腿分开。注意,单独出现的青铜俑,一定要手脚分开,做出某种姿势的才有很高的价值。其它物器上的配件铜俑价值不高;而手脚并拢的铜俑,虽然是独立件,往往价值也不是很高。以后各位若遇到青铜器时不要盲目冲动。我仔细观察这件动物人擎灯的每一个细节,看着看着,我忽然意识到人擎灯下面的动物本身不就是一件动物吗?这种动物形状的猪灯、牛灯、羊灯在战国晚期和两汉时期铸造较多,而且,在三峡一带、汉中及陕西南部时有出土。由于出土数量相对较多,这种动物灯若没有其它特殊工艺,往往价值不高,市场需求也不大,一般的动物灯在当时就值七八万元。有此想法后,我仔细观察动物背部发现,动物背部有一层牢固的黏性很强的“青蒿泥”(墓最下层泥土,黏性很大)糊着。动物的背部光滑圆润,器物本身已是半生坑状态,为什么背部附着有这种原始的“青蒿泥”?会不会是为了掩饰什么?再仔细观察俑脚部与动物背部结合部位,也有一层“青蒿泥”和不太自然的锈。俑身上的皮壳和锈,与动物及灯盘、灯杆上面的皮壳和锈并不完全一致,看完这些后,我初步判断这件动物人擎灯是一件花了大成本的高档拼凑组合器——动物是真的(成本三四万元);灯盘、灯杆是真的(成本数百元);俑是新铸造的(成本数千元)。组成动物人擎灯后如能卖出价值在几十万至几百万元。经过一段沉默后,我问袁福:“这件东西谁让你买的?买的贵不贵?”袁福听我这样一问,马上收起得意的表情:“怎么?东西有问题!?它是我从福建请的高手沈健(化名,已病故)帮我看的。沈健得了癌症,他是在福州住院化疗被我请来的(袁福就是如此神奇,他甚至连绝症病人都能搬动),现在人就在我这里。他认可的东西怎么可能有错!我可是花了七十万!”袁福一边不满地说一边让人去叫沈健。

沈健确实是一位青铜器高手,从某种意义说,他算是我的前辈。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沈健是福建莆田众多跑安徽做玉器生意人中唯一一个做青铜器的。那几年,还是小角色的我对能接触上像沈健这样的高手、大家,是倍感荣幸自豪的。大约十来分钟,一个头发稀疏、微微驼背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天哪!几年不见,这就是沈健吗?以前的沈健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精明干练,是一个有着一头黑发的文物圈内的靓仔!我的心中一阵酸楚,立刻起身迎了过去。沈健认出了我,有气无力的说:“小杜、杜敏。”我一边扶沈健坐下一边说:“是的。沈先生,您还能认得我。我不知道您在这里,也不知道您现在得了重病!更不知道这件东西是您看过!这些袁总事先都没告诉我!”“没有关系!你看,我现在是朝不保夕,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把你的看法说出来,无妨!”我安慰沈建说:“不要这样想,您现在才三十多岁,正值壮年,对病的抵抗力很强。况且,袁总也一定会请安徽最好的医生为您治疗的。至于这件人擎灯有没有问题,我想事已至此,沈先生又是如此通达,我只好本着对朋友负责,对“文物”负责,对自己的声誉负责的态度在沈先生面前班门弄斧,献丑了!我真的希望我的看法不一定正确!”停了停,指着人擎灯说:“第一,我认为动物是真的,灯盘、灯杆也是真的。动物之所以是真的是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件动物灯,动物的背部可以翻开做灯盘使用,而动物的腹部可以储油,这种动物灯,出土较多,价值在三四万元,而且不易脱手。你们看动物背部的‘青蒿泥’和锈显然是为了掩饰其背部可以自动打开而故意做上去的。至于灯盘、灯杆这样的东西,虽是真的,但都是其它物件上的残件、配件,几十几百元就能买到。第二,这件动物人擎灯最关键的铜俑,虽面部和发饰清晰、精美,分腿、分手,但都是新铸造的。俑身上的皮壳和锈与动物及灯盘、灯杆上的皮壳、锈色并不一致,并且锈色浅浮,没有动物、灯盘上所有的胎发锈(从里向外生的锈,假锈往往是由外向里)。俑与动物的结合部位,也掩饰了‘青蒿泥’和不自然的锈。从这些迹象分析,该器物极有可能是件高档组合器!”阐明完我的观点后,我对袁福说:“如果要验证我说的是真是假,请让服务员从酒店的商务部买一瓶妇女用的洗甲水来。”这时,袁福和沈健额头上已渗出了汗,问:“要洗甲水做什么?”我说:“我认为,动物身上的‘青蒿泥’洗甲水是不能溶解的。如果是参了胶和其他化学颜料的泥土,就会被洗甲水所溶解。”

洗甲水取来后,我分别在动物背部的‘青蒿泥’上及俑脚部的位置滴了几滴。说实话,当时我也紧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凭经验和直觉的推断,一旦有误,我将在袁福、沈健面前颜面扫地,传出去将会成为别人的笑柄。更有甚者,如果看‘走眼’的事传到文物圈内专做赝品生意的人耳中,他们就会认为你水平不高,有机可乘,恃机设局‘宰你’。但是沈健和袁福更为紧张,因为这件动物人擎灯袁福花了七十万,而直接的鉴定人就是沈健。

大约十分钟左右,奇迹真的出现了。就如我预料的一样,洗甲水开始变得浑浊,并有浅浅的绿色,‘青蒿泥’开始变软,并渐渐被洗甲水分解。我用指甲轻轻刮去已变软的‘青蒿泥’,这时,动物背部一道长长的狭隙显现了出来......

一切真相大白了......